【國會評論】割闌尾是怎麼「失敗」的？回顧94年選罷法修法史

文／賴建寰（公督盟政策部主任）

原文刊載於想想論壇

2015年2月14日罷免蔡正元失敗，若要就制度面去討論，就非得提及1994年國民黨將罷免門檻墊高的惡劣事蹟。事件的起因是，1992年行政院函請立法院解凍核四預算後，雖經反核團體不斷抗爭，立法院預算委員會仍於1994年6月3日，將核四原79億的預算解凍，並於1994年7月12日通過了8年1125億的核四預算。

反核團體為了抗議擁核立委，自1994年6月底，針對台北縣的林志嘉、洪秀柱、詹裕仁、韓國瑜及台北市的魏鏞，發起罷免運動。關於選罷法中罷免的相關程序，原於1980年制訂時規定，提議與連署門檻各為「選舉區應選出之名額除該選舉區選舉人總數」的5％與15％，罷免成案後只要超過三分之一投票且同意多於反對，即罷免立委成功。

1991年行政院基於「為使公職人員提議人數更為合理」，「增進罷免制度功能」，提案並通過將提議與連署門檻降為3％與12％。1994年，為了即將到來的首次省市長選舉，立法院排案審議選罷法相關修正草案。由於反核團體的罷免提議已然展開，6月29日內政等委員會聯席併案審查修法時，原先僅為刪除監委罷免的條文，但並未提出修法版本的林志嘉，在委員會中提出修正動議。義正言辭地說，過低的罷免門檻將會「使罷免糾紛不斷，永無寧日」，提議將罷免的提議與連署門檻分別提高至5％與15％。

事實上根據表一與表二，除了李顯榮稍微將提議門檻提高1％外，只有林志嘉認為應調高門檻。由於協商時對於罷免程序之修正未有共識，故委員會將各版本併為甲、乙兩案送院會決議。甲乙兩案的差別，就是多數派與林志嘉間的差別，甲案維持現行提議與連署的門檻，僅配合第二次修憲，刪除已非準民意機關監察院。乙案則是，提議與連署門檻分別提高至5％與15％。

眼見甲乙案於7月14日進入院會後朝野協商中僵持不下，據中國時報指出由於立法院即將休會，李登輝總統深怕影響全民健康保險法的審議進度，遂於15日早上致電政策會執行長（大黨鞭）饒潁奇。接獲指示後，立法院長劉松藩與副院長王金平，會同饒潁奇與林志嘉會談，力勸林「犧牲小我，顧全大局」，林則於會談中語帶哽咽、潸然淚下[註1]。故7月15日下午立法院院會順利將爭議罷免門檻，按照甲案通過。

修正案通過當天，反核團體也正式向中選會遞交四千一百多份，罷免林洪詹韓四位立委的提議書。8月16日中選會通知反核團體罷免進入連署階段後，9月22日反核團體正式將超過五萬份，高出法定人數三倍多的連署書送交台北縣選舉委員會。雖說反核團體的罷免行動如火如荼地展開，但黨主席李登輝於10月6日接見四名被罷免立委時強調，「安啦！黨不會讓你們被罷免掉」[註2]，倒也沒有辜負了林志嘉的婆娑淚眼。

反核團體原本希望罷免投票與年底的省市長選舉合併投票，但在李登輝表示「安啦」的當天立法院院會，即將廖福本所提之選罷法修正案：罷免投票「不得與各類選舉同時舉行」，以及不能因立委於立法院中的發言或表決提出罷免，迅速於提案當天逕付二讀，除後者保留外前者獲得三讀通過。因此，即使台北縣選舉委員會於10月17日宣布與省市長選舉合併投票，即使該項選罷法於20日才正式生效，卻仍然被中選會以新法駁回。

不得同時舉行投票的新法才剛生效，國民黨團又立即於20日的院會中，將曾永權與劉光華的修正案逕付二讀。曾版將罷免立委的提議門檻拉高至15％，亦將第二階段連署的門檻瘋狂性地提高到60%。劉版則是「不同意罷免票多於原選舉區對低當選票數一半」者，或未「有原選舉區選舉人二分之一以上投票」，均為否決。除曾永權的議案文書未附修法理由外，劉光華主張「罷免條件亦應一致」，「投票人數即同意罷免人數均應從嚴規定」。如同二週前，修法均是當天提案當天三讀通過。

三讀的過程中，通過李友吉的修正動議，將曾劉的版本修正為提議與連署各為2%與13%，投票與贊成罷免人數皆須超過二分之一，但刪除若「不同意罷免票多於原選舉區對低當選票數一半」亦為否決的規定。要注意的是，有關提議與連署的總數計算，由先前的「選舉區應選出之名額除該選舉區選舉人總數」，變更為「為原選舉區選舉人總數」。看似提出折衷方案，其實李友吉更為存心不良。

1991年委員會審查調降罷免門檻時，亦出席參與審查林志嘉並未發言表示意見，故當時相關條文是「無異議通過」。數年後，立委罷免案開始，遭點名的林志嘉卻變成不「使罷免糾紛不斷，永無寧日」，力推墊高罷免門檻。配合黨國高層的全力支持，迅速通過使特定立委「安啦」的量身條款，終始當年罷免案灰飛煙滅。20年後，割闌尾罷免行動中，林志嘉又於臉書中談論「展現台灣公民自我覺醒」、「推動選舉罷免法之修正」降低罷免門檻，不免讓人覺得噁心了。  

註釋：

1.〈饒穎奇林志嘉都哭了〉，《中國時報》1994年7月16日，2版。

2.〈李登輝：安啦！黨不會讓你們被罷免掉〉，《中國時報》1994年10月6日，2版。